梦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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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渐平凡的日子里,天气依旧不好。

凛冽空气中浮着寒意的粗粝,除此之外什么味道都没有。

宋之鱼站在七班门口,视线无意义地下垂着。望着宽阔的校园,心无端端像空了一块,压着一层看不见的阴云。

感觉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种认知从她认清自己处境那一天起就隐隐伴随着她,却因为接踵而来的状况被掩藏在迷雾深处。

现在去想,似乎又缺了契机,难以言状。

长而宽的校道上,雾气尽头,有人远远走来。

黑色连帽运动外套宽大温暖,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所有特征。

灰蒙蒙的天际之下,他就像是一个影子,浓墨重彩又飘忽不定,不紧不慢地朝她这个方向而来。

往日生机勃勃的校园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冷清又萧瑟。

宋之鱼站在二楼,脚下像生了根,清楚地看着他一路靠近,最后在教学楼下的操场上站定。

强风袭来,野草在栏杆边角处顽强地生长着,却也被风,被低温,被一切不喜它存在的事物压制着,几乎奄奄一息。

宋之鱼好奇地看着楼下的人,企图在那件外套里窥得一点边角。

像是在应和她心中的渴望,下一秒,那人抬起头。

天地的亮色似乎都聚集在那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浩沉的温柔是一层名为不可能的妆面,装点着他凌厉而英俊的眉眼。

觉得不可能的同时,心底的某个角落又摇摇欲坠地升起,除了他还能有谁的感叹。

宋之鱼怔怔看着楼下人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一片寂静无声里,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少年忽然唇角微弯,笑得犹如春日里缠绵细雨后的第一道阳光,克制而纯粹。

“……”

宋之鱼几乎看呆了。

心脏的跳动频率不符合一贯的节奏,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后难以平静的慌,但又不止如此。

重重按着那一块令人无所适从的疼痛,像是糖果融化一般地带着点急切,宋之鱼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两个字。

心软。

在这样一片毫无背景的混沌里,仅仅凭借一个笑容,就让她心软到想弯腰抑制。

宋之鱼伸出手,想和楼下的他说说话,然而少年就像是一张被定格了的照片,除了笑以外没有任何反应。

路的尽头毫无征兆地闯来一辆急速奔行的卡车。

喇叭声轰鸣,铁块构成的车身哐当作响,远光灯贯彻天地,也照亮着站在前进路线上的那一抹黑影。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他在劫难逃,无悲无喜的嗓音这样的不吉利,宋之鱼听到第一声,血就已经凉了。

恐慌像嗜血而发的藤蔓,在血管里游弋着聚集到喉咙里,缠绕着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卡车越来越近,速度却丝毫不减,眼看就要撞上他,宋之鱼胸口巨痛,眼泪在一瞬间爆发。

——快点!快跑!!

——不要在这里!求求,不要吃掉我的声音!!让他听见我!!!

——让他走吧!快点救救!!!

一切都不奏效。

一切都传达不到。

然后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陆燃!

陆燃!!

陆燃醒醒!!!

“陆燃!!!!!”

凌晨四点,宋之鱼翻身从床上坐起。

额角冷汗湿了鬓发,眼角的泪还没干。

清冷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书桌上,构成室内唯一的光线。

宋之鱼捂着心脏,尚未平息的跳动速度超过负荷,疼得像是有人拿刀在戳,逼着她想起那段再不敢看第二次的文字。

陆燃死了。

在他哥哥,陆行25岁生日当晚。

彻彻底底,永永远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这个噩梦带给宋之鱼的震撼是无法言喻的。

虽然梦里的陆燃看起来简直是换了个人,就像是专门为了勾起她的恻隐之心般狡猾,但宋之鱼就是这么没出息,她真的心疼得要死了。

这种感觉无关情爱,来得突然又澎湃,硬要说的话可能更像是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母亲。

即使才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想把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到他面前。

希望他平安顺遂,健健康康。

是因为那个根本不可能的笑容么?

不是。

宋之鱼自我否定着。

陆燃之于宋之鱼,是这个世界的灯塔。是她拨云见雾里唯一的亮光和方向。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但宋之鱼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某个层面上,擅自地依赖着陆燃。

突然被投放到这个世界,宋之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浮萍飘在广阔的海里。

平静的海面之下有一只红着眼睛的巨兽,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机会将她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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