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幻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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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长有黑色的眼睛和棕色的头发,而且长时间没有刮过胡子了,他蹲在那里,靠在大理石墙上,非常好奇地看着苏梦帆。

两个身着迷彩制服,戴着贝雷帽的壮汉来到笼子边上,其中一个牵着一只狗,并不时地训斥它。他们和它好像吵醒了苏梦帆。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他刚刚做完。

他们仍旧在准备着吊死他。

他动了动自己红肿的舌头,侧眼看着黑眼圈的男子,轻声问:“几点了?”

那人欣然答道:“九点半了。”

他是用与苏梦帆在商业区听到的卖烤肉串的人同样的腔调拼读出来的:他们将“o”读为“a”的发音,并且将“y”读作“ay”。

接着,黑眼圈男人又补充道:“现在是晚上了。”

九点半,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一一离执行死刑,还有五个小时。

苏梦帆曾经试着想象:一个人在被处死之前,在死亡面前,他应该想些什么?

是恐惧,是对行刑者的仇恨,还是悔恨?

他心里很空虚,他感到心脏在胸膛中怦怦跳得厉害,太阳穴也在跳动,血慢慢在他的嘴里越积越多,他将它吞下。

血有种铁锈的味道,也许是湿铁沾着点鲜血的味道?

他们会将他吊死。他们要杀了他。

他将不能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无法想象,也无法将那种情形纳入思考范围内。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它是地铁系统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它总像是某种不太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子弹会从你上面飞过,疾病也会跳过你。

老人的死亡是很久以后的事,你不用考虑它,所以你不会总想着死亡。

尽管你会有这些想法,但你必须忘掉它,你必须将它们驱赶掉,扼杀它们,否则它们会在你的意识中扎根,并使你的生活非常痛苦。

不要考虑自己必死这一事实,否则你可能会疯掉。

被判处死刑的人的生活只在一个方面与正常人的生活不同,那就是他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而普通人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死。

因此对普通人来说,好像他们可以永远地活着,尽管他完全有可能在第二天发生的灾难性事件中被杀——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它的降临。

七个小时后,他们会如何行刑?

苏梦帆想象不出一个人会怎样被吊死。

他们可能会在他的脖子上拴上绳子将他吊在天花板上或采用某种凳子……都不对吧……这实在很难想象。

他有点口渴。

他努力搬动转换器,把自己思想的列车摆向了其他的轨道——转向了他开枪射杀的那个军官——那是他两世以来所杀的第一个人。

那个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些穿进了他宽阔胸膛的子弹,以及它们如何留下了烧黑的印记,印记上是凝固了的鲜血。

但他对自己所做的没有一丁点的后悔,这令他十分惊讶。

他曾经认为每一个被杀的人对杀人者来说,都必定是在良心上的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们会在他的梦中出现,烦扰他的晚年……但不对。

事情似乎一点也不像他曾经想象的那样,没有怜悯,没有后悔,只有阴郁的满足。

苏梦帆知道如果被杀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中,那么他只要漠然背对那幽灵,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且他再也不会有晚年了。

时间已经不多,当时间只剩那么一点时,你必须考虑一些重要的事情,一些最重要的事情,以往你从来没有抽时间思考过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考虑吧……

关于你没有选对生活的事实,以及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你会作出不同的选择……

不对,他在世上不可能再有任何其他的生活选择,没有任何可以试着重新来做的事情。

当边境卫兵开枪击中万涅奇卡头部的时候,难道他不应该举起自己的自动机枪,而应该袖手旁观吗?

这根本是不可行的——那老头出什么事了?

该死的,怎么才能弄口水喝呢!

首先,他们会将他带出监狱……如果他够幸运,他们会领着他穿过转移通道,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如果他们没把那该死的头盖套在他的头上,他会从自己面前的格子框架杆之间看到什么东西呢?

苏梦帆发干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说道:“你来自哪个车站?”

他将自己挪动了一下,离开格子框架,扭头向上盯着邻居的眼睛。<!--over--><div id=center_t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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