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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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高而远的天幕是鲸的皮肤,水珠一滚,就成了撕裂的云。

凛冽呼啸的寒风带着粗糙颗粒感,打在脸上刮得像是能豁开血口。

二楼教师办公室的窗户留了一口透气缝隙,顺着向下看,有限的视野里满是陌生的制服。看不清的面容和身影,瞋痴喜怒像苍天的树,处处都是生机。

最靠里的桌子上,风带起不知道谁的作业,一页页地翻。

脚下细微的震颤对应着教学楼外那些有力的跳跃,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得令人害怕。

宋之鱼垂着视线,冻木了的脸上平静到有些漠然。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却依旧没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五天前,她刚结束高考。

靠着从小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钱,刚从亲戚家搬出来,正要开始梦寐以求的新生活,可谁能想到第二天一睁眼,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人家里。

那一家人依旧叫她宋之鱼,依旧对她避如蛇蝎。

如果不是实在认不得脸,她几乎以为是时光倒流,自己一梦又回到了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

在那个家醒来以后,宋之鱼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硬塞了行李马不停蹄地送到另一个城市,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在哼哧晃悠的高铁上她去过一次洗手间,在那片薄薄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脸。

与记忆里的分毫无差。

只在右边眼皮上多了颗小痣,朦朦胧胧带着点悲戚的脆弱,提醒着,这不是原来的世界。

……

“那个该死的臭小子又没来!这才开学几天啊就敢旷我的课!是我最近对他太好了是吧?!”

压着火的女声顺着办公室开着的门飘进来,言语间的暴怒令人咋舌。

“什么别生气,我现在气得都要吐血了还别生气!我跟你说,你现在立马打电话给我找!”

“找到了就地给我按着,我今天抽不死他我就不姓林!!”

“……”

来人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满面怒容在对上宋之鱼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停顿。

拿下手机,稍稍掩了一下,“宋之鱼?”

宋之鱼有点怂她的高嗓门,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礼貌,无措又局促地补了个招呼,“老师好。”

温软嗓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

林涵略点了点头,再度将手机贴在耳边,“好了!我这边有事先不跟你说了,你马上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翻出来!”

说完也不管那边的人怎么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她这边才刚安静下来,隔壁桌的老师就来调侃,“怎么了?太子爷又跑了?”

“……”

火上浇油也没这么及时的。

林涵生性要强,就算是无意的刺激也觉得自尊心受损。

刚下的火隐隐又有复燃趋势,太阳穴一张一合,烦躁地甩了甩手,“现在别跟我提他,我怕我控制不住!”

那老师嘿嘿笑了两声,倒也真的没再继续往下说。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林涵站在原地拢了拢耳边短发,视线重新回到了一直当空气的宋之鱼身上,“啊,你..”

个子偏小的女生文文静静,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抬起了头。

这么冷的天气身上衣服却单薄,冻得微红的小脸和长发衬得人有种病弱的透明感。

看人的时候大概是有些害羞,视线略微闪躲但盖不住眼型漂亮,尤其是眼皮上那颗痣,一看就能留下印象。

老实好看的孩子谁都喜欢,林涵火气稍霁,语气也就没那么硬,“宋之鱼,我是你班主任。”

林涵为人和她的行事作风类似,半点虚的都没有,“这个时间点转学的人少,课本什么的都备好了吗?”

现在是三月份上旬。

宋之鱼来之前检查过原主的书包,里面是高二的教材,和她原来学过的一样。按照时间推算,正是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

“备好了。”

“那现在去班上,我给你安排座位。”

林涵转身出去,走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来,“哦对了,我叫林涵,一大早的都给我气蒙了,等下你去同学那里要一下我手机号,以后请假什么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信息不行。”

宋之鱼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稍一晃神林涵又道,“还有班级群,叫人把你拉进去,偶尔我会在里面通知消息。”

***

帝都十一中学,都内名气顶尖的公立高中。

其中原因一半自然是因为师资力量雄厚学霸成堆,另一半也是因为这里面二世祖众多,一个比一个背景雄厚。两股势力相交,堆起了这所名校的软硬实力。

然而这一切宋之鱼都不知道,她作为一个被安排摆布的人,面对什么都只能接受。

出了教师办公室,专属年轻人的喧嚣和生机更甚。

宋之鱼跟着林涵一路走到七班门口,收获了一大片好奇目光。

林涵站上讲台,简单地介绍过后,给宋之鱼指了第一组倒数第二桌的位置,说是等两星期月考后再好好调整。

宋之鱼顺着她的话往后一看,最后一桌是空着的。

和其他同学堆满了书本试卷的桌子相比,那一张桌子干净得实在扎眼,宋之鱼估摸着是没人坐。

新晋同桌是个高挑漂亮的女生,见到她来笑眼弯弯地递了颗糖过来,嗓音明媚带着点娇,“我叫吴莹莹,你叫什么?”

宋之鱼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闻言也露了个笑脸,轻声道,“我叫宋之鱼。”

-

作为一个刚高考完,人生知识储备量最巅峰的时刻,宋之鱼心神恍惚,一整天没怎么听课也不觉得着急。

她鲜少有这样紧绷又放松的时候,像是还没从梦里醒来,灵魂还飘在空中。

浑浑噩噩地待到放学,顺着人潮往外走。

新家离学校不远,穿过两条街,再过一条长巷,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街上站满了结伴逗留的学生,宋之鱼一人穿行,凭着记忆来到巷口。这一带学生多,嘈杂热闹是必然的,但这块却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宋之鱼想着心事,也没注意到这份不寻常,拐过弯,就这么一脚踏进了少年的纷争。

狭长的巷弄里沉着积年累月的老旧空气,两边都糊着最粗糙的水泥面。

稍宽的裂缝里顽强地长出了野草,墙角青苔覆着露出的红砖,不知来源的水滴由上而下蜿蜒着,无声而粘稠地滚入地面。

在这之前,高低站着三五个年轻男生,个个都叼着烟。腾起的烟雾模糊了面容,却遮不住那稀稀拉拉的笑声,和满地倒得歪七竖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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