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命（1 / 2）

天刚蒙蒙亮，巫寰辰就想叫夜天临出发，他生性方正，最讨厌和这种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的人来往——他喜欢的那个夜天临除外。

谁知道夜天临竟打起呼来。

巫寰辰听着他响亮的鼾声，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踢了踢他的腿，夜天临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天亮了？”

巫寰辰：“……”

巫寰辰面无表情地道：“装，你继续装。”

夜天临笑盈盈地道：“你怎么能说我装呢，昨天我费尽心力才把你从万剑宗救出来，累得狠了，难道就不能多歇一会儿？”

巫寰辰翻了个白眼：“……走不走？”

夜天临非要拉着他的手才肯起来，巫寰辰简直恨不得把他那只矫情的手砍下来。

夜天临似乎对魔族颇为熟悉，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巫寰辰穿过一片树林，又翻了一座山，沿着山边小径走了好一会儿，他们越走越偏，魔氛鬼雾也就越发浓厚。

巫寰辰忍不住蹙眉，他虽没走过这条路，对时不时尖啸着飞过的魔物却有三分熟悉，他们越发深入，巫寰辰心中的不安和疑虑就越重。

也不知道为什么，巫寰辰的心跳又急又猛，手心都是湿漉漉的冷汗，终于，他没忍住，在一处拐角处对夜天临出手了，夜天临早有防备，二人在长满青苔的崖边比起了拳脚，没有人用灵力，拳拳到肉，他们交手间，碎石扑簌簌地坠入崖底。

夜天临制住巫寰辰的手脚，狠狠将他压在崖边，巫寰辰动弹不得，火冒三丈地道：“放开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夜天临声音轻柔，连哄带骗：“嘘，我们马上就到了。”

巫寰辰不肯就范：“你放开我！我不去了！”

夜天临轻轻摸了摸他汗湿的脸颊，声音几乎称得上温柔：“巫寰辰，你自诩正人君子，岂能出尔反尔？”

巫寰辰不安到了极点，就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踩到了陷阱的边缘，他恐惧得毛都要炸起来，身后那只手还在推着他向前，巫寰辰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出尔反尔就出尔反尔！我不是君子！我不跟你去了！要去你一个人去！”

夜天临强硬地制住他，拉着他向前走，声音仍然温柔：“巫寰辰，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对吗？”

巫寰辰崩溃地摇头，汗如雨下，被魇住了一般，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夜天临温柔又冷酷地道：“你知道，我们要去深渊魔涧。”

听到“深渊魔涧”四个字，巫寰辰失控地尖叫起来，用力捂住耳朵，试图掩耳盗铃，夜天临拿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你刚见到我的时候说，夜天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深渊魔涧，你说他暂时不会回来，也没错，他死了，当然不会回来，你说他在等你去找他，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巫寰辰哭得像个孩子，涕泗横流，站都站不稳，夜天临拽着他向前走，他就畏畏缩缩地往后退，要不是夜天临拉着他，他甚至想跳下悬崖。

深渊魔涧终究到了。

恍惚间，巫寰辰看到了丛生的瘴气中，夜天临额上断了一只角，紧紧闭着眼睛，浑身是血，像断了线的纸风筝那般落入魔涧，顷刻间便被魔物们呼啸着吞没。

这一幕一次又一次地在巫寰辰面前上演，他揪着胸口的衣服，跪在涧边，几乎喘不过气来，痛不欲生。

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说：“巫寰辰，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对吗？”

巫寰辰充耳不闻。

那道声音又说：“巫寰辰，你看看我，巫寰辰。”

巫寰辰置若罔闻。

那人强行将巫寰辰转了过来，用力握紧巫寰辰的肩膀，拽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我是夜天临，真的夜天临，我曾让你等我，就一定会回来，我这个人骄傲自大，随心所欲，不知天高地厚，不是君子，还不识字，但我对巫寰辰的诺言，价值千金。”

巫寰辰眼眶里含着泪水，无措地看着夜天临，小声道：“怎会，你怎会……”

夜天临欺身将巫寰辰压在身`下，深渊魔涧就在他们一臂开外，两人只消侧身一滚，就会滚落魔涧，永世不得超生。

无数魔物尖啸着从他们身边飞过，从前，巫寰辰觉得阴森可怖，现在，他竟觉得这些魔物有几分可爱。

夜天临品尝着他唇齿间咸涩的泪水，又吻过他挺翘的鼻尖、湿漉漉的眼睫，最终又在他唇上辗转片刻，才抬头说道：“我曾魂飞魄散，也留有一线生机，巫寰辰，等我。”

他话音刚落，身形便如云雾一般消散了。

与此同时，夜天临魂飞魄散坠崖时的幻象也烟消云散了。

深渊魔涧旁只有孤单一人躺在溅边的巫寰辰，他又哭又笑，只觉得刻骨的孤独，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夜天临那个短促的亲吻是幻象还是真实。

但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夜天临从幻境出来之后，身影越发虚幻了，他跌倒在地，立刻变成了凌天，昏昏沉沉地趴在巫寰辰身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天迷迷糊糊地醒来了，他走出静室，看守静室的弟子看见他大吃一惊，道：“凌天师弟，静室乃闭关重地，闲人误入，你怎可随意进出？”

凌天头晕得很，不耐烦跟人周旋，于是道：“你看到我进来了吗？”

那弟子摇摇头。

凌天道：“巧得很，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弟子：“……”

凌天脚步不停，将那弟子的喊声抛在身后，径直回了落梅轩。

红莲一见到凌天就赶忙迎了上来，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他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我的祖宗，你若实在不愿我考校你的功课那便不考了，等寰辰师兄出关，最多骂我一顿，罚我个办事不利之罪，可你若失踪了，寰辰师兄非把我的皮给剥了不可！”

凌天浑身无力，声音虚软地问道：“你说我失踪？”

红莲附和：“是呀，整整三天不见人影，我都要急疯了，好在有无相长老跟我一起找你，无相长老的修为不算十分精深，人倒是非常好，我以前都不知道，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凌天不以为然，哪怕没力气也要反驳：“在我心里，能算得上好的只有巫寰辰一个人。”

红莲后悔刚才说那么多，干巴巴地道：“哦。”